五四新文化运动以后，孔家店这一千年老店还要不要继续开下去？

    有人喜欢苏格拉底，难免对孔子说三道四；有人还要抱着“孔家店”的牌子，端着儒教的饭碗，要没完没了地吃下去，当然，饭不能越吃越少，碗不能越吃越小，所以产生了现代化的问题、资本主义的问题，都是与孔子本人无关而与后人饭碗有关的伪问题。现代化的孔子是假古董，真正的孔子存在于春秋时期。

    西方没有现代化的苏格拉底，中国又何必要搞现代化的孔子？

    新加坡中学三年级课本曾经有《儒家伦理》，它传达了一个关于孔子的现代信息：孔子与现代化、儒教伦理与资本主义……

    20世纪八十年代日本的经济奇迹和东南亚经济起飞，在资本主义与儒教伦理，儒学与现代化的话题下，新儒学再度崛起，有人从这些经济体中，找到了儒学现代化的依据，坚信不仅从儒教里面能发展出资本主义，而且从儒学里面还能发展出自由主义。

    不久，从经济奇迹变成经济泡沫，金融危机袭来，真是恍若隔世。在这场世纪末的东西方经济大战中，就像一百多年以前那样，历史以喜剧的方式重演了一遍，儒教之弊也重现出来。

    从历史的经验里看，当一个商人不老老实实的做生意，而以“儒商”自居时，多半就要出问题。因为“儒商”这块招牌，在市场上是没什么用的，可是在官场上却能呼风唤雨。

    可是，市场毕竟有其自身的规律，无论官、商如何勾结，也不能取缔经济规律，经济规律的作用一旦显现出来，不遵守者，大至国家，小到个人，都要出问题。

    我们知道，儒家文化里有一个传统，那就是把中国分为“政统”和“道统”，“政统”是王权，“道统”是王道。新文化运动以后，新儒家兴起，将“道统”提撕起来，但，还是没与王道分开。

    如今有人说，现代社会转型要回归儒家。回归儒家，儒家在哪里？儒家还能跟得上现代化的步伐吗？

    我认为，人权是人权，传统是传统，这两个概念不对称也不对立。人权是相对于专制专权而言的，人权与自由、民主、法治一系列概念具有内在的统一性。儒家概念里，讲究的是社会的秩序，个人的本分、克己，从根子里虽然与自由、民主、法治不相悖，但儒家文化确实不具有生长这些现代文明的因子。同时，对历史上的儒学要区分看待，要把儒学分为官学和私学，就像我们在文化的江山里将王朝中国与文化中国区分开来一样。孔家店的生意经也要划分帝王的归帝王，儒学的归儒学。

    我们反对儒家传统，反的是王朝中国里以“三纲”为代表的儒家传统，不反民间社会的儒家传统。儒家传统在民间社会，会与时俱进，会自我更新，不像它在王朝中国里那么神圣，竟然以“天不变道亦不变”自命。我们也“尊孔”，但尊的不是那个在王朝中国里做圣人的孔子，而是在民间社会兴私学的孔子，也就是说，我们尊的不是孔子的文化圣人性，而是孔子的文化个体性。因此，我们反对那个被王朝中国圣化的孔子，那个活在圣人观里的孔子，我们对王权主义的批判，其中也包含了对孔子的批判。社会转型的前提之一，便是来自对孔子的再认识。

    对于孔子来说，即使儒家传统不在了，他还会存在，因为他自有一座文化的江山，他早就在那里安身立命了。

    中国的历史万水千山、千山万水，儒学只是一条河，要继承，但不要把儒学无限放大，先秦诸子，孔子只是其中一个，在他之前有诸子，在他之后也有很多。

    现代化转型不是儒家转型，是自我的转型，要转出我们每一个人的文化个体性来，一个建立在自由民主法治基础上的幸福的社会才能实现。（作者系北京学者）

责任编辑：刘永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