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麟先生
贺麟在美国的奥柏林大学、哈佛大学拿到学士学位（1928年）和硕士学位（1929年）后，于1930年下半年赴德留学。一些传记资料说，贺麟谢绝哈佛方面要他攻读博士学位的挽留，决心去德国进一步学习黑格尔哲学，由此可见，他当时对黑格尔哲学的兴趣正浓，急欲到黑格尔的故乡去学习黑格尔哲学，其决心之坚，坚如磐石。贺麟何时做出这个赴德学习黑格尔哲学的抉择的？哈佛教授是如何评价贺麟的哲学才华的？在哈佛大学的Houghton Li brary所藏的哲学教授霍金的档案中，找到霍金与贺麟在1930年5月到6月期间的相关通信材料，这些材料为我们解答上述问题提供了重要的线索。在这一时期，霍金与贺麟的相关通信材料均为打印稿，具体包括：（1）贺麟致霍金的信两封，1930年5月26日的信为两页纸，1930年6月10日的信为一页纸；（2）霍金致中国幼童出洋肄业局（Chinese Educati onal Mi ssi on）的一封信，这是霍金为贺麟写的推荐信，写于1930年6月7日，一页纸；（3）中国幼童出洋肄业局在收到推荐信后致霍金的信一封，写于1930年6月18日，一页纸。在这些信件中，最为珍贵的是哈佛教授霍金为贺麟赴德留学所写的推荐信。
贺麟在1930年上半年决定转学去德国，他在致霍金的信里说，他想花至少一年的时间在德国学习德国哲学，特别是黑格尔哲学。当时他的兴趣在黑格尔哲学和英美的新黑格尔主义。按照留学的程序，他的转学申请需要得到中国幼童出洋肄业局的批准，允许他的学籍从哈佛大学转到德国的大学，仍然可以享受奖学金待遇。在提交转学申请时，他需要有一位哈佛教授的推荐信。他选择了与他交往甚密的霍金，他为此致信霍金。他在信里说，他之所以请求霍金为他写推荐信，是因为在过去的两年里，他的很多作业是在霍金的指导下完成，同时，他对德国哲学的兴趣主要受到霍金的教导和启发。
根据贺麟在《我学习<精神现象学>的经过》一文中的交代，他在奥柏林大学的耶顿夫人组织的读书会上读过黑格尔的《精神现象学》，在芝加哥大学的课堂上听过米德主讲的《精神现象学》，在哈佛大学的课堂上听过霍金和路易斯讲黑格尔。在这些美国教授中，霍金对贺麟走上黑格尔研究之路的影响不可忽视。据笔者在哈佛大学档案馆查阅，在1928年到1930年间，贺麟修过三门霍金的课程、两门路易斯的课程、两门怀特海的课程。在贺麟所修的哲学类课程里，他修得最多的是霍金主讲的三门课程，分别为：“形而上学”（Metaphysi cs）、“宗教和社会哲学研究”(Semi nar i n the Phi l osophy of Rel i gi on and Soci ety)、“鲁一士哲学研究”（Seminar i n the Phi l osophy of Josi ah Royce），其中“形而上学”和“鲁一士哲学研究”都是跨两个学期的年度课程。1929年4月，他在听了霍金教授的“形而上学”课后，写了一篇文章《斯宾诺莎身心平行论的意义及其批评者》，贺麟说霍金给它打了一个满分。笔者在哈佛大学档案馆所藏的贺麟成绩档案中看到，这门课的成绩是“A-”。霍金对贺麟的哲学学习能力是充分肯定的，同时贺麟对于霍金的课程也是相当的喜欢。
在得到贺麟的请求后，霍金很快答应贺麟写一份推荐信，推荐信是写给中国幼童出洋肄业局负责人的。霍金在推荐信里说，贺麟学习优秀，慎思透彻，能理解形而上学的精妙和难点，作出自己的判断。“在我看来，贺麟想继续赴德学习黑格尔哲学，这标识他的留学计划特别有意义。现在黑格尔再次引起人们的兴趣，对这位哲学家有第一手的知识，对于把握和引导哲学的未来发展趋势有重要意义，对于纠正自然主义和现实主义的严重失误有重要意义。”霍金对贺麟赴德学习黑格尔哲学的想法十分支持，他认为黑格尔哲学关系到哲学的未来发展方向，贺麟的选择符合哲学发展的趋势。
当然，霍金也直言不讳地挑明，贺麟的英语尚未达到十分娴熟的程度，受此限制，他的哲学才华并不总能够发挥到最佳状态。对于这一点，贺麟可能也有自知之明。他在1930年7月1日的日记里写，下午和哲学系的乌尔佛生（Wolfson）教授畅谈一小时，谈话内容有八点，其中第六点是：“可以要求哲学系主任准我做中文的博士论文。”这说明，乌尔佛生可能建议他攻读博士学位。在谈话中提到做中文博士论文的话题，这是不是暗示贺麟的英语程度距离做英文的博士论文有一定的距离？或者说他对自己的英语水平还不够自信？
贺麟在1930年的6月10日给霍金写信，对霍金撰写推荐信表示感谢。他在信里谈到对于鲁一士研究和黑格尔研究的计划：“我现在正在翻译鲁一士的《近代唯心主义演讲》和《近代哲学之精神》两书中有关黑格尔的内容，整个翻译连同注释、导论一起，将会在中国出版，以纪念黑格尔逝世一百周年。尽管我的关于鲁一士的课程作业没有完成，但是我对鲁一士的兴趣并未消退。”贺麟所说的译作即1936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《黑格尔学述》。从这段话可知，贺麟对黑格尔哲学的研究最初是通过接触鲁一士的作品，而他对鲁一士哲学的深入了解则是通过霍金的指导。
贺麟在他的著述中较少提到霍金，因此我们对于霍金与贺麟的交往关系缺乏深入的了解。哈佛大学所藏的1930年霍金与贺麟的相关通信（尤其是霍金的推荐信）为我们提供了新的有力的证据，来重新审视贺麟走黑格尔哲学研究之路与霍金的关系，这些通信使我们了解贺麟在黑格尔哲学的学习、翻译和研究过程中得到哈佛教授霍金的帮助与指导。
责任编辑：刘永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