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儒家伦理与民族精神的塑造
来源:深圳商报 | 2011-08-0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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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,是对中华文化人文精神的继承和创新,对于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、推动中华文化走向世界,有着极深远的影响和意义。

    任何民族都有其独特的精神气质。一个民族的精神气质积淀在其文化传统中。中国文化传统的精髓在于对和谐的追求,儒家文化是中华民族文化的主体,和谐是其最高价值标准。儒家的理论和实践,无论是讲修身持家,还是治国安邦,都是从仁爱与和谐的起点生发。儒家讲心性,讲和谐,也是从关系中讲起的。个体是如何自存的?人我的关系如何?在血缘关系与非血缘关系中怎样自处?人道与天道的关系如何?个体身心如何协调?如何由仁爱的情感达至和谐的目标?为何要建立一个充满人性、人情的社会?怎样的社会才是理想的社会?儒家在这所有的问题中都是以伦理的方式解决的,显示出独特的精神气质。这种温柔敦厚的精神气质,对于理解中华民族的文化价值观和处世方式,理解其在世界文化圈的独特地位都有重要意义。

    一、立己立人:忠恕

    中国哲学重视道德价值。人己关系是道德的核心。谈人己关系,在古典道德体系中,多从人性论生发。

    儒家“内圣”的伦理特别阐释的是“不忍人之心”。作为本体,它是天地大道;作为人性,又是德性之源。儒家伦理从善良人性出发,特别重视仁爱与人伦关系的和谐。樊迟问“仁”,子曰:“爱人。”实现爱人的途径是“忠恕”。曾子曰:“夫子之道,忠恕而已矣。”(《中庸》曰:“忠恕违道不远。”)所谓 “忠”,就是“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达而达人”;所谓“恕”,就是“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”。尤其是“恕”,“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,吾亦欲无加诸人”,几乎是普世伦理的“金言”,让世人和睦相处。

    孔子释“仁”,一为“爱人”,一为“克己”。仁者,爱人也。唯仁人为能爱人,能恶人。亦能乐人之所乐,悲人之所悲。孟子谓人皆有仁、义、礼、智“四心”,而“仁心”,即“恻隐之心”、“不忍人之心”。“恻隐之心,人皆有之”。“所以谓‘人皆有不忍人之心’者,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,皆有怵惕恻隐之心,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,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,非恶其声而然也。”(《孟子·公孙丑上》),救坠井的孩子,纯是良心使然,非为其他。仁爱在人际关系中是互动的。爱人者人恒爱之,敬人者人恒敬之。有人不注意修身,仁心泯灭殆尽,甚至沦为禽兽;而此恻隐之心在善于修养的人身上则涵泳、发显至光大,璞玉生辉,将善念、爱心从个人推及家庭,扩而充之,到他人、社会、国家,构建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”的崇高人格和精神境界。

    在儒家看来,己如何立?就在一个“心”字。以精神的我、道德的我来立。人的道德心,人的良知良能,扩而充之,若火之始燃,泉之始达。诚如孔子所说, “仁远乎哉?我欲仁,斯仁至矣”。孟子曰:“仁义礼智,非由外铄我也,我固有之也,弗思耳矣。” 在儒家伦理中,道德是通过良知,通过人们的内在体验而融化在情感之中的,所以他们从人的善良本性出发,强调人的本心、初心、良知、良能的重要作用。从良知之呈现中认识到人的最高需要是道德需要,最大价值是道德价值,不需要借助外力而自觉、自主地体悟道德境界。

    人如何立?人我的关系如何?诗云:“他人有心,予忖度之”。立人在一个“推”字。推己及人,能近取譬,以同情的方法,将道德原则普遍化,这就是立人的途径。“推”的意义何其大也!司马牛忧曰:“人皆有兄弟,我独亡。”子夏对曰:“君子敬而无失,与人恭而有礼,四海之内,皆兄弟也。”“推”必兼具理性与感性。善推其所为,从自我的意志推导出他人的意志,首先必有理性,“个个有理性者的意志都是颁定普遍律的意志”(康德),普遍反映人们的自由意志和善良愿望;同时,个体是在关系中存在的,善推也是一种将心比心、以心传心的思维方法,是对“恻隐之心”的善用,用心灵的直觉来把握义理。孟子曰:“老吾老,以及人之老;幼吾幼,以及人之幼:天下可运于掌”。推己及人,才有父子、夫妇、兄弟、朋友之间的和睦关系,也才能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。

    二、天地之心:思诚

    儒家伦理将“诚”看成贯通天地人心之最高道德原则。何谓诚?《大学》中说:“所谓诚其意者,毋自欺也。”孟子曰:“诚者,天之道也。思诚者,人之道也。”

    在道德冲突中常常提出这样一个问题:道德为什么是必然的?人为什么要对别人、社会负责?道德目标在何种程度上有它的普遍性与必然性呢?儒家讲诚是以人性善的先定假设为前提的,人同此心,心同此理。同时善良本性是天人之理。这样,人道与天道、人心与道心就豁然贯通。因而,诚可贯穿天人,赋予天人同样的德性。诚既是天地大道,也不离人伦日用。

    儒家典籍《中庸》论“诚”最详尽。“诚者天之道也,诚之者人之道也。诚者不勉而中,不思而得,从容中道,圣人也。诚之者,择善而固执者也”。 “诚”,是上天本然之道理,是自然法则。诚之,是用功择善,是人生法则。诚者本性自然符合中道,毋用思虑而有所得,这就是圣人。求诚的人,择众理而明善,固执坚守,努力寻求,以达到诚的目的。诚既是天地之道,圣人之境,也是人生目标。“诚者,物之终始,不诚无物,是故君子诚之为贵”。诚贯穿万物始终,有德行的人将诚奉为至宝。

    诚是德之根本。诚信是道德修养的起点,因为道德最大一个特点就是要自律,要意诚。道德的真谛和灵魂,就在于从生活着的道德主体的内在真诚感受出发,力图把握生活的意义和价值,道德的实现,就是要把人内在的道德意识见之于外在的道德行为,君子慎独,诚内而形外。

    儒家看待诚为至真,诚为至善,诚为大美。首先,诚是与豁然贯通真实无妄的主体精神,是和宇宙本体合一的真理境界。“心诚求之,虽不中不远矣”。子曰:“人而不仁如礼何?人而不仁如乐何?”他痛恨伪善,“巧言令色,鲜矣仁!”孔子作为儒家礼法的创建者,自己是诚而行德的典范。“子食于有丧者之侧,未尝饱也。子于是日哭,则不歌”;其次,诚是仁爱大德。人须以诚待天待人。只有品德高尚,胸怀仁爱,才能公正真诚地去处理天和人、人和人的关系;再次,诚是大美。是主观目的性和客观规律性合一的审美境界,是无言、忘我的天地境界。诚既是天地规律,又是生活境界,也是审美尺度,因此,“唯天下至诚,为能尽其性;能尽其性,则能尽人之性;能尽人之性,则能尽物之性;能尽物之性,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;可以赞天地之化育,则可以与天地参矣”。道德修养到了很高层次,主体才可与天地鼎立为三。

    三、大道之由:中和

    何谓正道?中和者,天下之正道也。

    正道是真理。“道也者,不可须臾离也,可离非道也”。西方文明自古希腊开始,就力图通过理性来把握世界。赫拉克利特深刻地指出“逻各斯(logos)”是支配宇宙生生不已的根本大道。而儒家圣人之道,“尊德性而道问学,致广大而尽精微,极高明而道中庸”。如果说西方哲学精神独尊理性,中国的哲学精神却另执一端,尚和贵中,是中华传统哲学思想之精髓。“和”是一种根本的目的,也可以说是中国传统道德的内在精神。“中也者,天下之大本也;和也者,天下之达道也。致中和,天地位焉,万物育焉”(《中庸》)。要求个体本身以及个体与类、与社会、与整体的和谐,创造和谐、融洽、友爱的社会氛围。

    正道是公正。中国传统文化,以“仁爱”、“中和”的道德精神为其底蕴。“仁爱”是其内核,“中和”是其目的。然而和谐并非否认社会活力。子曰:“君子和而不同,小人同而不和。”为什么?因为这个和谐是以德性为基础的,是以公正为基础的,并非随声附和。子曰:“中庸为德也,其至矣乎!”其精华与奥妙,在凡事要“得其正”。修身要正其心,心意愤懑不得其正,恐惧不得其正,有所好乐不得其正,有所忧患不得其正。齐家要正其身,子曰:“不能正其身,如正人何?其身正,不令而行;其身不正,虽令不从。”这正暗合了亚里士多德的主张,“寻求和选择中道——不是绝对的中道而是相对的中道”。

    正道是秩序。秩序是和谐社会的目标指向,使整个社会成为一个和谐的理想共同体。“礼之用,和为贵”体现了这一点。孔子释仁,一为爱人,一为克己。爱人者为“仁”,克己者为“礼”。仁为和谐,礼为秩序。秩序是从理性延伸出来的,自然秩序、社会秩序、心灵秩序是任何社会不可或缺的,是社会安定和睦的基础。而和谐,是在异中求同,寻求接纳、沟通、融合。如音乐之美,有音阶之异,又有音调之谐。

    道不远人。修养德性,才能体道悟道。“苟不至德,至道不凝焉”。儒家的伦理精神气质,很大程度上表现在理性与情感的关系上,祈望以血缘之爱和普爱结合,建立人性化的社会。正道直行,需中和之心。道,作为本体,在宇宙是天理;表现在人性,则是心理情感。情与理之和谐,人格之和谐,也映射天与地之和谐。因此,道德的本体就与人的感性存在、心理情感息息相通,“人心”与“道心”也只是一个心。这种良心,是清明自觉的情感涌现,是生生不息、主动活泼之心,是 “仁爱”之涵泳。故《中庸》曰:“喜怒哀乐之未发,谓之中;发而皆中节,谓之和。中也者,天下之大本也;和也者,天下之达道也。致中和,天地位焉,万物育焉。”
 
    四、天人合一:自强

    儒家伦理精神积淀在中国传统哲学中,使得中国传统哲学精神有着浓厚的道德意味,成为民族精神的重要内容。中国古代哲学家推崇“天人合一”的境界,讲究“以德配天”。《易经》上写着“天行健,君子以自强不息”;“地势坤,君子以厚德载物”。中国哲学把主体精神提升到和宇宙本体一样的高远境界,强调人的道德主体能动性的发挥和精神境界的追求。天地自然按一定的规律运动,人也遵照天地规律去认识和改造自身。时光荏苒,沧海桑田。五千年来,勤劳勇敢、矢志不渝、刚健有为、自强不息的理念深深印在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中,凝成我们的民族精神。

    曾子曰:“士不可以不弘毅,任重而道远。”人与禽兽的分别,实在精神的层面。将内在的良知、善端扩充、充实,使之变为主体的道德意志,就能以“大丈夫”气概立于天地之间。孟子说:“我知言,我善养吾浩然之气。”“富贵不能淫,贫贱不能移,威武不能屈”。从中国哲学传统上看,儒家伦理精神特别强调主体内在道德意志自律、道德践行上的主体性,注重内在的道德上的修持。个体注重的并不是对外在的超越的东西的纯粹认识,而是一种“万物皆备于我”的重主体道德自觉的价值观念,把外在要求通过自省,变为主体自觉自愿的要求。一切道德的行为都是出自内心的自然要求,以个体道德为起点,强调个人的正心诚意、修齐治平,乃至杀身成仁。

    五、天下之忧:忠公

    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,就是培养出来的人有大人格,有使命感、责任感。这种神圣的责任,是道德人格的深厚内涵,这是中华文化延绵几千年的一个奥秘。要达到人的高尚精神境界,在个人和国家之间,人的精神必须落实在国家、民族二字上。

    儒家先天下之忧的精神气质对民众社会心理的影响是毋庸质疑的。儒家伦理立意很高,视野甚广。“正心、诚意、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”,从正心、诚意出发,最后要落到“天下”二字。以天下为己任,行天下之大道,充分表现了儒家伦理的全局意识、整体意识和国家民族大义。儒家的整体主义精神气质,对弘扬中华民族的爱国主义、保持民族的团结统一、维护社会的和谐稳定起了重要作用。中国传统道德崇尚“大道之行也,天下为公”。

    从孟子的“杀身成仁”、“舍生取义”,到张载“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”、范仲淹的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”,直到顾炎武的“天下兴亡,匹夫有责”和林则徐的“苟利天下生死以,岂因祸福避趋之”,都可以说是把整个中华民族的利益作为最大的善。为了这个善,可以在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、局部利益和整体利益、当前利益和长远利益之间做出正确选择,从而体现出爱国情怀和人生品位。

    儒家的胸襟广阔,欲为天地立心。那么个人与天下比起来,占什么位置呢?这就涉及到儒家关于个体处境的体验。苏轼《上梅直讲书》写道:昔孔子厄于陈、蔡之间,而弦歌之声不绝;颜渊、仲由之徒,相与问答。夫子曰:“非兕非虎,率彼旷野,吾道非耶?吾何为于此?”颜渊曰:“夫子之道至大,故天下莫能容;虽然,不容何病?不容然后见君子。”这就是儒家的仕与隐,兼济天下与独善其身相结合。对于有仁人之心的个体来说,达则兼济天下,穷则独善其身。居庙堂之高,则忧其民;处江湖之远,则忧其君。这种精神气质也决定着对于入世与出世的理解:天下为重。仁人志士必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。

    六、君子人格:知、仁、勇

    道德自觉是人解决自身和谐的必由之路,也是和谐社会的核心内容。自古以来,西方崇尚四主德:正义、明智、勇敢和节制,中国推崇三达德:知、仁、勇。知者不惑,仁者不忧,勇者不惧。司马牛问君子。子曰:“君子不忧不惧。”《中庸》曰:“好学近乎知,力行近乎仁,知耻近乎勇。”

    所谓知,是智慧,即君子对道德本体的内在体验和外在表现。“诚身有道:不明乎善,不诚乎身矣”(中庸)。所谓仁,即关爱。“仁之发处自是爱”(朱子)。仁者,不忧己而忧天下国家也。中华民族有居仁由义的道德传统,“仁之法在爱人,不在爱我。义之法在正我,不在正人”(董仲舒)。以无私的胸怀,尊重人、关心人、爱护人,这才是仁人义士。所谓勇,即意志与勇气。居仁由义,知耻向善,都需要极大的道德勇气。

    “知、仁、勇三者,天下之达德也”(礼记·中庸)。以修身立志笃行三德,磨砺君子人格,才能以深邃的智慧、博大的胸怀、非凡的勇气,取得身心的平衡,同时与他人、社会和谐。

    七、理想社会:小康与大同

    儒家讲的政治理想“仁政”,表现了对社会理想的人性渴求。

    孔子的社会理想,以道德为根本,儒家是将个人完善和社会完善统一在一起的。在个人生活中,儒家以道德完善作为人生的最高境界,在社会生活中,以道德完善为理想社会,将仁义(社会的合理性)原则放在首位。“为政以德,譬如北辰,居其所而众星共之”。“政者,正也”。孔子曰:“子为政,焉用杀?子欲善而民善矣。”“尊五美,屏四恶,斯可以从政矣。” 孟子曰:“老吾老,以及人之老;幼吾幼,以及人之幼。天下可运于掌。” 归根到底,是期望建立一个人性化的社会,期望体现一个社会对个体的关怀。

    将人性善推广到政治领域,就是“仁政”。孟子曰:“人皆有不忍人之心。先王有不忍人之心,斯有不忍人之政矣。”仁心带来仁政,这种精神气质是对个体的人性要求,也是对社会理想的人性要求。“小康”是先秦儒家理想中所谓政教清明、人民安居乐业的社会理想。《礼记·礼运》:“……禹、汤、文、武、成王、周公,由此其选也。此六君子者,未有不谨于礼也。以著其义,以考其信。著有过,刑仁讲义,示民有常。如有不由此者。在执者去,众以为殃,是谓小康。”这说明先秦儒家的理想社会,主要就是道德清明的社会。

    儒家伦理政治的更高社会形态是“大同”。“大道之行也,天下为公。选贤与能,讲信修睦。故人不独亲其亲,不独子其子。使老有所终。壮有所用,幼有所长,矜寡孤独废疾者,皆有所养。男有分,女有归,货恶其弃于地也,不必藏于己,力恶其不出于身也,不必为己。是故谋闭而不兴,盗窃乱贼而不作,故外户而不闭,是谓大同”。天下为公的理念,既显示了仁人的高尚道德境界,又显示了理想的社会政治境界,这正是儒家所向往的伦理与政治、治心与治国同一的社会理想。

    行仁政可以无敌于天下。孟子曰:“地方百里而可以王。王如施仁政于民,省刑罚,薄税敛,深耕易耨;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,入以事其父兄,出以事其长上,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。”他得出结论:仁者无敌!

    文化传统和文化精神是一个民族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精神支柱。儒家尚中贵和、讲信修睦、爱好和平的精神,是一种强大的生命力和凝聚力,对于中华民族的生存和发展,起着非常积极的作用。面对世界上各种思想文化的相互激荡,必须树立对民族文化的自信心,发掘民族文化中的道德资源,传承文明、撷取精华,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。

 

    本文作者:韩望喜 

 

责任编辑:ZK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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